这种白虎图像不应成为土家族标识

文史通5年前历史故事知识869

谷斌

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一种汉代瓦当里的白虎图像开始风靡恩施州城的大街小巷。出租车、店铺招牌、各种宣传资料……最近连五峰山上用于城市亮化的灯饰都是这种白虎造型。说实话,这种瓦当图像美则美矣,可是与土家族及其先民巴人的白虎崇拜没有任何关系。


两千年前巴人刻在青铜兵器上的虎纹。(资料图片)


瓦当俗称瓦头,指筒瓦顶端下垂的特定部分,起着保护木制飞檐和美化屋面轮廓的作用。


中国最早的瓦当发现于陕西扶风周原遗址,初为素面半圆形瓦当。战国晚期,制瓦工艺传入今土家族地区,清江流域的长阳外村里遗址、澧水流域的桑植朱家台遗址相继发现板瓦、筒瓦和瓦当,瓦当多为素面,少数为勾连卷云纹,没有发现白虎纹饰。西汉时期,瓦当在工艺上达到巅峰,纹饰题材有四神、鸟兽、云纹、文字等,出现了以瓦当中心圆分隔画面的布局形式,其中出土于陕西汉长安城遗址的“四神”瓦当最具特色,我们熟知且常用的白虎瓦当就出自这里,雄壮的虎身围着中心圆(有专家指认这是制瓦拉坯留下的轮痕),虎首与爪前后对立,虎尾弯曲向上,正巧填补了多余的空间,构图均衡,古朴生动。


陕西汉长安城遗址的“四神”瓦当中的白虎瓦当。(资料图片)


汉代瓦当里的“四神”即青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(龟蛇合体),其功能与避邪求福有关,“四神”初代表天上东、西、南、北四个方位的星宿,后作为方位或地域概念,青龙的方位是东,白虎的方位是西,朱雀的方位是南,玄武的方位是北。四神纹在汉代应用极为广泛,铜镜、漆器、石刻、砖瓦等各种工艺品的装饰上都时有出现。


巴人的白虎则另有来源,史料记载,巴人著名首领廪君有功于夷水(今清江),死后升天化为白虎。清江流域是廪君巴人的发源地,多支巴人后裔被称为“廪君种”“白虎之后也”,在他们眼中,白虎是廪君的化身,恩施的土家族人尊崇白虎无可厚非。有一次,笔者在清江之滨的巴东县水布垭镇苦竹溪村采访时,就发现有村民自己绘制一个白虎头像,挂在自家的门楣上,这个虎头轮廓有些模糊,看起来全然没有兽中之王的威风,甚至有一点呆萌可爱,但却使我们肃然起敬,这是我们自己的白虎。


同样是白虎,汉代瓦当里的白虎与巴人眼中的白虎意义完全不同,汉代的“四神”白虎代表方位,现今土家人眼中的白虎是民族标识。如果我们坚持用汉代白虎瓦当纪念廪君,那么外地游客到恩施或者土家人到外地进行文化交流,就会产生很多误解。


记得前年有一位陕西的朋友来到恩施,看到当街门面上的一排汉代瓦当图像大惑不解:“你们恩施为什么这样喜欢我们陕西的瓦当?”我尴尬作答:“我们不是喜欢你们陕西的瓦当,而是喜欢瓦当里的白虎。”


去年年底,我到州文化中心观看一台土家歌舞剧演出,剧中LED大屏里,就出现了一段不加修饰的白虎瓦当图像,当我听说这部剧马上要进京演出时,不禁为演职人员暗暗捏了一把汗,北京的观众比较挑剔,假如有懂考古或喜欢收藏秦砖汉瓦的观众发问,该如何面对?


目前,恩施正在打造全域旅游目的地,与世界各地的交往日益频繁,也许有人认为,外国人搞不懂汉代“四神”白虎与巴人白虎之关系,殊不知“四神”神话早已流传至日本、韩国及东南亚等地,日韩动漫及电影里的“四神”形象屡见不鲜,前些年裴勇俊就曾主演过一部韩剧《太王四神记》。假如有外国友人发问,代表西方神灵的白虎与土家族有什么关系时,我们该如何解释?


州城白虎图像增多,说明我们的民族意识在提高,但是不加甄别随意选用,则可能给恩施形象带来负面影响,那我们该如何使用白虎图像呢?笔者提供如下建议:


其一,如果你真心认为汉代瓦当里的白虎好看,那就千方百计把图案里的瓦当因素去掉。具体的说,就是要把瓦当的边轮和中心圆抹去,只用白虎图案,这是权宜之计;其二,是用指向性不强的其它虎形图案来替代;其三是在古代巴人所用器具中寻找虎形图案,其实在巴式青铜器特别是青铜兵器中,造型古朴美观的虎纹不少;其四,重新设计一个白虎图像推广使用。


据了解,早在1993年州庆10周年之际,恩施文史专家就担心巴人白虎和汉瓦当白虎混淆不清,最后州庆办委托州文化馆向极鄢老师画了一个白虎,据说当年推广很有效果,但后来由于部分人图简便直接在网上寻找白虎瓦当图片使用,最终导致白虎瓦当图像在州城泛滥成灾……


如今要改变州城白虎瓦当泛滥之怪象,唯有政府有关部门主导一次大的清理行动,在城乡街道及各旅游景区清理已经存在的白虎瓦当图像,同时明令禁止各单位和个人再使用类似的瓦当图片。但愿今后的恩施州城乡街道及景区,多一些我们自己的白虎,少一些外来的瓦当白虎图像,这也是我们恩施人应该对外展示的文化自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