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港律师何启:因为中国没有平等的司法制度,所以外国人仍欺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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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72年,有一位广东南海青年何启来到了英国。何启(1859—1914),字迪之,号沃生。出生于香港,祖籍广东南海。早年在香港中央书院读书,13岁就读于帕尔玛学校,1875年进阿伯丁大学学医。


阿伯丁大学位于风景秀丽的苏格兰东海岸,1495年创立,该校是苏格兰最古老的四所大学之一,是著名的教育和研究中心,特别是在医学方面,享有很高的盛誉。何启考进这所大学,再一次验证了中国人并不是低能儿。况且,在阿伯丁大学4年的学习生活,何启一直学习优秀,多次获得学校的奖项。在一二年级时均获得了荣誉证书,并在二年级时获学院奖。第三年即获医科学士学位,第四年又取得外科硕士学位。1879年,何启通过了伦敦皇家外科学院的考试,获得院士资格。何启优异的学养、聪明和智慧,吸引了英国同学的羡慕,英国议员霍根的女儿雅丽丝对他更是青睐、爱慕。后来,他们彼此相爱,在当时的英国成为爆炸性的新闻。


本文根据《少年行》


1879年,获得医生执业资格的何启进入林肯法律学院学习,这个决定与他的女友雅丽丝的影响有很大关系。林肯法律学院是英国伦敦最负盛名的四大法学院之一,有着悠久的历史,完善的教学设施,师资力量也十分雄厚。何启在林肯法律学院的学习也十分优秀。


何启在林肯法律学院三年,取得了衡平法、地产与个人财产法等高级学者头衔。1881年,何启又获得高级法律学士学位,取得大律师资格。这些成就,连当时的香港总督轩尼诗爵士也惊讶不已。


在英国这样的法治国家里,大律师的地位是非常高的,要获得这样的资格绝非易事。吴宓先生在《悼辜鸿铭先生》一文中,对于大律师资格的获得过程这样写道:


英国大律师出庭辩论大案件。其在大律师下之律师,则为办案事务律师。大律师出庭,法官甚惮之,大律师由“吧”(Bar)出身,故名望甚尊。英国之“吧”有四,以“哥伦比亚吧”、“林沁吧”为最著,伍博士与沃生,即由此两“吧”出身者也。由“吧”出身,所以可贵,因习法律得大学学位后人“吧”,“吧”中皆伦敦最高地位,最有学术德望之人,每日在“吧”中会议进餐,不仅授予新人“吧”者以种种学识,且每餐必会谈其有用之经验。“吧”期凡四年,如“吧”期已满,餐数不满四年者,逐日计算,须足四年在“吧”中进餐之数,方能出“吧”称大律师。[1]


作者新书《晚清官场的洋大人》


吴宓的记述,道出了获得大律师资格的诸多不易,但这一件事也显示了中国人的智慧和能力。何启获得大律师资格后,与雅丽丝喜结连理,他们的结合,在当时也是非常罕见的事情。


1882年春,夫妻双双回国。何启先在香港从事律师职业,曾受任为太平绅士,并长期担任香港立法局华人议员。1884年,爱妻雅丽丝不幸病亡,不久小女儿也离开人世。接连的打击使何启痛不欲生,同时也让他深深地认识到在中国发展医疗事业、保证国民身体健康的重要性和迫切性。1887年为纪念亡妻,他与人集资创办了香港雅丽氏纪念医院,此为香港第一家教会医院。医院开办后,由于设备完善、医生技术水平高,赢得中外人士的认可。后在当地知名人士的资助下,何启又于1904年建成了香港第一间产科医院——雅丽氏产科医院。


何启回到香港以后,一面行医,一面执业律师。虽然身在香港,但他对国内的政局十分关注,心中怀有变革中国的宏图大志。1887年,他在香港《德臣西报》上发表文章,建言朝廷实行改革,把握时机,学习西方,把中国建设成为一个与列强抗衡的现代化文明国家。这篇文章发表后,何启一发不可收拾,经常在报刊上发表文章,讨论中国的政局与国情。


何启撰写文章有一个习惯,他常常先用英文起稿,然后由他好友胡礼垣译成中文,然后在香港的中西文报刊上刊出。


晚清官场的洋大人


1900年,两人把历年合著的论文加以整理编辑成书,名为《新政真诠》,在香港出版。1900年何启的《新政真诠》一书出版,书中有《曾论书后》的文章,对驻欧公使曾纪泽的“中国先睡后醒论”大加批判,实际上也是对清廷洋务派官员学西人之技以图自强功利心态的否定。


曾纪泽的“中国先睡后醒论”中有一段“治国者必先使外侮既绝,方可内修国政,犹之治家者必先使壁宇完固方可条理家规”[2]的话,意思是说,治理一个国家必先杜绝外侮,才能内修国政;就像一个家庭,必须要房屋坚固,才能使家庭变得有条理有家规。


何启认为,曾纪泽的观念,是重外轻内本末倒置之举,是一种短视的功利表现。联系到中法战争的失败,朝廷还不能觉醒,而是讳疾忌医,仍然坚持只要学习了西方国家的“坚船利炮”技术,就可以强国的观念,而不去思考彻底的内政改革。何启在《曾论书后》中说,中国最大的弊病在于政令不修,民风不振。因此,他在文中对曾纪泽说:


读侯之论,盖深知中国之宜修者矣。独惜其以后为先,以本为末,功与效未分其际……一国之所以称盛者,非徒多战舰炮台也。以战舰炮台,国皆能置故也。壮士之所以称强也,非但能擐甲执兵也。以擐甲执兵者,人尽可为故也。侯欲治外,请自治内始;侯欲治内,请自得民始;侯欲得民,请自得民之心始。[3]


鸦片战争以来,中国在军事上连连失利,曾纪泽认为是没有坚船利炮,没有善于作战的军队所致。对此,何启则反驳说,中国向西方学习富国强兵之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为什么仍然失败,外国人仍然欺侮中国,无视中国的法律呢?何启认为,这是因为中国没有平等的法律条例,没有公平的司法制度。


何启的意思是说,中国的律例不平,法司不公,才是中国无法达致真正富强而令列强尊重的根本原因。造成这种缺乏公平的政治,是由于“政令不修、风俗颓靡”所致。何启在文中告诫,如果仍然执迷不悟,纵使中国的军事与列强相比强十倍,也不能“遵纪刚于与国,等使权于列邦”。[4]


那么,如何修政令,救风俗呢?在何启看来,必须以信立国,才能取信于民,取信于世界。以信立国,重要的是推行公平的政令。因而,他强调,公平的政令是国家的根本,他说:


夫一政一令,在立之者无不自以为公,自以为平,而公否平否,当以民之信否质之,乃得其至公至平。且一政一令,在行之者多亦自谓无不公,自谓无不平,而公否平否,亦当以民之信否证之,乃得其真公真平……然则公平者,还当求之于民而已。民以为公平者,我则行之。民以为不公平者,我则除之而已。公平无常局,吾但以民之信者为归,公平有变法,吾但以民之信者为主。夫如是,则民信矣。[5]


何启像


何启还认为,制订公平的政令,要以人民的意志作为出发点,以人民的要求和愿望为标准,就能实现真正的公平。如此,人民就会对政府增加信任,增加信心,国家的威信便可以建立起来。这样,国家的政令也可以得到贯彻执行,国家的长治久安,民心的凝聚,从而可以抵御外侮。何启进一步说:


民信,则借款可以兴;借款兴,则商务可以振;商务振,则大利可以图;大利图,则军威可以壮;军威壮,则外敌可以宁。至外敌宁,而复加以保泰持盈之学,使其效至于神武不杀,至德无功,则治天下之道尽于斯矣。[6]


何启希望中国通过政治体制改革,建立公平政令,取信于民,使亿万民众团结一心。这样,中国才能真正强大,无敌于天下。他把政治改革视为中国富强的必由之路。使中国富强,除了政治改革,何启还认为推进中国近代化的建设工程,是中国富强的重要一环,因此,他在创办医院、传播新思想的同时,积极的开办新式学校,培育新式人才。他认为靠科举取士选出来的人才少有真才实学,靠捐纳制度任用的官吏更是不学无术,鸦片战争以来,国势日衰,列强欺侮,索要多端,国内政治动荡,正是因为这些原因造成的。


1900年,东华新院暨保良局开幕,何启(中)、辅政司骆克与其他官绅合照


为推进中国近代化建设进程,何启主张朝廷应颁布政令要求各府县建立新式学校,各省设立专门机构管理新学事务,新式学校除开设中文课,也要引进西文、国际法、西医、地理、化学、机械工程、矿务、军事等学科,如此以往坚持下去,既可以改变陈腐的体制,又可以通过新式人才实现国家的富强。


何启深受西方教育模式的影响,他的思想观念、行为方式都表现出西方的特性。他的一生与传播西学紧密相连,并在传播西学中形成了自己的价值观。他希望用西方的先进思想、技术和富强模式为中国寻找到变革自强的方案。但是,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优秀成分认识不足,对西方资本主义文化的弊端和糟糠也未能给予批判和揭示,他的观点有一定的历史局限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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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文献:


[1]李喜所主编,刘集林著:《中国留学通史》(晚清卷)第 209、210 页,广东教育出版社 2010 年 9 月版。


[2]林启彦:《严复与何启——两位留英学生近代化思想模式的探讨》,《近代史研究》2004 年第 3 期。


[3] 《曾论书后》,郑大华点校:《新政真铨——何启·胡礼垣集》,第 100 页,辽宁人民出版社 1994 年版。


[4]林启彦:《严复与何启——两位留英学生近代化思想模式的探讨》,《近代史研究》2004 年第 3 期。


[5] 《曾论书后》,郑大华点校:《新政真铨——何启·胡礼垣集》,第 97 页,辽宁人民出版社 1994 年版。


[6]林启彦:《严复与何启——两位留英学生近代化思想模式的探讨》,《近代史研究》2004 年第 3 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