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末民初的那些先生

清末民初，家国屡遭磨难，大厦将倾。形势所迫，人必须思考，有识之士提出了维新、改革和革命的主张，在保皇、推到重来、共和、护国护法的纷争中不停的摇摆。留洋的人见过一些世面，他们要求民主、共和、法治，西学欧州，东学日本，大概是谁欺负了咱就向谁学，美其名曰：师夷长技以制夷。文人大儒们（比如梁任公）比较理想化，以为办几份新民报，新民即亲民取自大学里的明明德、亲民、止于至善，喊几嗓子，民智就会开启，维新和改革就会顺利进行。谭嗣同六君子之一，也学苏格拉底，本来会些功夫，可以逃掉的，想以死唤醒民众，没想到迎来的鸡蛋、白菜和萝卜。孙中山和鲁讯本是学医的，觉得手术刀救不了几个人，也放下小刀杠起大刀或喇叭来。朝廷看大刀长矛打不过八国联军，也在小站练起了新军，哪知道后来这帮人大多成了军阀。一个叫蒋百里的当过校长，训练新军时被气得拿枪要自杀，后来写过国防论，也论过打持久战。学生们也受了影响，打倒孔家店，学潮不断，摆工摆课成了日常。老百姓觉得变化不大，就是剪了头发，只要太平就好。在这纷纷扰扰的乱世之中，为何能出这么多大先生，思想活跃，著书良多，好似先秦的诸子百家。大概环境比较宽松，人人都想发出点声音，以为自己能救国救民，所以才成就了思想的解放，文化的繁荣。

说起那时的先生，也有几点感触：

一是觉得大先生们的求知精神可敬。王国维老生虽然跳了昆明湖，但他的境界说还是留了下来，他说古今凡成大事业、大学问者必经三种境界：“昨夜西风凋碧树，独上高楼，望尽天涯路。”此第一境也；“衣带渐宽终不悔，为伊消得人憔悴。”此第二境也；“众里寻她千百度，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”此第三境也。 第一境说得大约是立志、立个方向，第二境要苦苦钻研，第三境不知不觉就得了道了。胡适说的也好，先要找本字典，说得是要把概念搞清楚，然后大胆假设，小心求证，最后是莫说真理无穷，进一寸有进一寸的欢喜。梁启超、杨度、胡适、陈寅恪、赵元任、蒋梦麟、冯友兰、鲁讯等都成了大家，虽然有些人会走火入魔，入魔也好，那是乐的境界。还想起孔子的三段论，凡事知、好、乐。知道才会喜欢，喜欢才能有乐趣，听到韶乐，三月不知肉味，那境界甚是美妙，为最高的境界。

二是大先生们的个性比较嚣张。陈寅恪是个有个性的人，研究历史却从不说清史，爷爷是湖南大员，家世显赫，却从不显摆。被称为教授里的教授，公子里的公子，自称：前人讲过的，我不讲;近人讲过的，我不讲;外国人讲过的，我不讲;我自己过去讲过的，也不讲。一时间别科的夫子教授都去旁听他的课，一位难求，想想那是何等的器张！还有一个安徽叫刘文典的校长，蒋介石因学潮问题去质问他，俩人还干了一架，相互踢了几脚，文人还是有些风骨的。现在看来蒋介石还是比较大度的，也让人看到他另外的一面，虽然败了，还有许多学文先生跟着跑到了台湾。

三是先生们家的孩子们都是比较有出息的。老爸是英雄，孩子也多是好汉。都说曾国藩家教甚严，孩子有出息，我看梁任公的孩子也不错，梁启超的九个子女，个个才华出众，品德高尚，都是对国家做出杰出贡献的栋梁之才，人称“一门三院士，九子皆才俊 ”。梁思成是中国建筑界的大师，中央研究院院士，梁思永成了考古界的大咖，中央研究院院士； 梁思礼，著名的火箭控制系统专家，中国科学院院士。上面说到的蒋百里，在日本学习，在军校里勇过第一，日本人不得不服。女儿们也多成才，女婿比较有名，钱学森是三女儿蒋英的先生。侄儿是写侠小说的金庸，这层关系不一定有多人知道。

四是先生们大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。看民国风流人物，或多或少都有些联系，有的师生关系、有的父子关系、有的一起留过洋共过事。梁启超、谭嗣同是康有为的学生，蒋百里、蔡锷、徐志摩也算是梁启超的学生，林徽茵是梁思成的夫人，金岳霖又喜欢林美人，徐志摩也有过样的想法后又移情别恋。关于老金还有好多段子，冯友兰给他祝寿时说过“不止于米，相期于茶”，就是不于活到八十八，还要过到一百零八岁。这句话在祝寿时还经常听到，能说这话的都是读过几本书的人。老金也有妙语，说梁思成是梁上君子，林夫人是林下美人，细细品味，果真贴切。林夫人还在家里开过派对，称夫人客厅，客厅里都是才俊。想起那时姓蒋的三个人，蒋介石、蒋百里、蒋梦麟，都是杭州湾一带的人（慈溪、余桃、海宁），五百年前都是一家吧。西潮这本书里说蒋伯龄是蒋的祖先，周公旦的三子，封蒋地，那里多产茭白，后人便姓蒋了。总感觉那时的先生多来自江浙、广东和湖南一带，江浙读书人多，出此才俊也正常，广东因通商早，和外界打交道多，有革命的基因，所以才有洪秀全、康有为、孙中山这些人物。湖南是唯楚有才，加上岳麓书院常办些讲座，文化加上故有的湘勇，所以常出军事人才，也是儒将，比如蔡锷、扬度。

以上感悟，来自《南渡北归》、《梁启超传》、《西潮》、《曾国潘传》等书。